4月中旬，浙江省属高校“三位一体”综合评价招生的测试进入高峰期。
“三位一体”综合评价招生，是浙江省高考综合改革试点方案规定的4种选拔模式之一。高校通过考生的“学考成绩”“高考成绩”和“综合素质评价”三方面综合考察学生，最终确定入围考生。
作为浙江省独创的综合评价招生制度，“三位一体”已走过8个年头——从2011年的两所试点高校，发展到2018年省内外59所高校；招生计划数也从第一年的260人，飙涨至2018年的1万余人。
日前，教育部对今年高考作出要求，其中，“减少单纯死记硬背的知识性考查”令人眼前一亮。同时还提到，要积极推广上海市、浙江省在以招促考、以考促教、以教促学改革等方面的典型做法，及时研究解决改革过程中遇到的新情况、新问题。
在浙江，被称为“素质高考”的“三位一体”越来越受高校、家长、学生的青睐，今年，已确定有49所省属院校参加“三位一体”招生，多所高校的报名人数突破新高。
我们不免好奇，“素质高考”是如何选拔优秀学生的？这些年，比拼综合素质的“三位一体”生，在大学4年中交出了一份怎样的成绩单？对此，记者展开调查。
更看重综合实力
面试中，敢想敢说最易出彩
机器人能不能发展成全科医生？温州对“过马路看手机”开出全国首张罚单，谈谈你的看法……每年，“三位一体”的面试考题都让考生们惊叹是“一场意想不到的头脑风暴”，今年也不例外：
“我拿到的材料内容是谈谈互联网大数据的优缺点。”在浙工大考场外，来自平阳中学的小陈谈起了对“三位一体”的感受，“‘三位一体’的测试内容是高中课程的延伸，是课外知识的积累，涉及的知识点包罗万象，上至天文下至地理，从历史人文到现代科技，有种和考官‘较量’的感觉。”
在考场里，考官面带笑容，他们将开启一系列锁式的发问。比如，有考生说喜欢电子竞技，紧接着就被问到“战绩如何”；有考生说来自台州还选修了地理，考官就请他描述台州的地形地貌、台州的特色产业……
“面试中的话题往往会涉及到科技前沿、社会热点、时政事件，能充分考察学生掌握知识的广度，对社会现象思考的深度，综合素质高、能力强的学生容易脱颖而出。”浙工大学生处处长、招生办主任许伟通说。最终，考官将根据逻辑思维能力、学习潜质、人文素养、社会意识、创新精神、语言表达能力、沟通协调能力等维度，给考生打分。
中国计量大学人文与外语学院副教授李惊涛是今年该校“三位一体”考官之一，“敢想敢说”是他对今年考生的最深印象，“他们不揣测考官想要听什么答案，往什么方面去应和，而是冷静陈述自己的观点。”
“有想法、敢于质疑的考生，在面试中有一定优势。”浙江财经大学一位考官也有着同样的看法，“我们要培养学生的创新意识，不就是要让他们敢想敢说吗？哪怕是错的，说出来了才好去谈心纠正，而不是让他们憋在心里。”
在过去，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，选拔的标准过度集中在知识层面，而忽视了对品质和能力的评价，从而产生应试教育所容易为人诟病的高分低能现象，甚至出现学生社会责任感、基本行为规范的缺失。
2011年，浙工大、杭师大首次试行“自主测试、参加高考、综合评价、提前录取”举措，部分专业招收的部分考生按高中学业水平测试成绩、综合素质测试成绩以及高考总分三项，通过一定比例折算成综合成绩进行录取。2013年，22所浙江省属高校开展了“三位一体”招生，招生录取1800余人，是2011年人数的7倍多。
2014年，浙大首次启动“三位一体”招生，随后，北大、清华等名校纷纷“入乡随俗”。2018年，参加浙江省“三位一体”招生的高水平大学达到9所。这些名校在浙江招生总人数达4147人，其中通过“三位一体”招生人数1714人，占比41.3%。不难看出，“三位一体”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，已成为浙江考生进入名校最重要的途径之一。
在许伟通看来，“三位一体”招生的初衷，是改变传统高考唯分数决定考生命运的做法，是素质教育、综合评价的有益尝试。“‘三位一体’相对脱离应试教育的限制，题目随机，考的是学生的平时储备。同时，高考成绩仅占据录取分的一部分，另外30%至40%的录取分看平时成绩和能力，规避了‘一考定终身’的弊端，可以更加客观全面地评价学生。”
“减少单纯死记硬背的知识性考查，这将成为高考设计的标尺，也是我们在今后教学中的导向。”一位资深化学教师告诉记者，未来的学习是需要学生在理解之后，消化成为自己的东西，从解题发展到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，最终通过日常积累养成的综合素质叩开大学之门。
平均低10分入校
毕业后，综合素质整体胜出
浙商大法学专业的毕业生张杰艳是“三位一体”的过来人，当时分数够不上法学专业的她，至今仍对4年前的面试记忆犹新。“参加‘三位一体’面试像是从繁忙的备考中脱离出来，给自己的一次放松。”她说，这种新颖的考试形式不容易“埋没”优秀的学生，也带给她更多自信。
不少考生直言，选择“三位一体”是多给自己一次机会，减轻独闯高考之路的压力，给大家提供了更广阔的高校选择空间。即使在高考中“小有失常”，没能考上心仪的学校，如果能在面试中表现良好，仍可以逆转劣势，重新敲开心仪高校的大门。
随着每年的招生比例不断扩大，受益的考生也在逐步增多。
许伟通透露，从近两年的高考录取分数来看，2018年“三位一体”学生平均分与统招生相差12分，2017年平均分相差11分。总体来说，“三位一体”学生与统招生的高考平均分差在10分左右。那么，在进入大学后，综合素质强的优势，能“弥补”平均10分的分差吗？
在许多高校老师的眼中，“三位一体”生有着共同特质——“综合素质强，发展后劲足”。
这一说法在高校的跟踪数据中得到了印证。“很明显的是，‘三位一体’的考生适应性强，担任学生干部的多，积极参与社会活动，综合能力很强。”许伟通说，调查本意并不是为了比较高低，而是验证“三位一体”这种招考模式的意义所在。
目前，浙工大已经有4届“三位一体”毕业生，他们保送研究生的比例为13.74%，全校平均值为9.94%。而从总升学率（出国留学和保送、考取研究生）来看，“三位一体”录取学生继续深造的比例为36.94%，比全校平均升学率高9个百分点。
同样，在浙江工商大学，“三位一体”毕业生的成绩也很喜人：这些学生虽然入学成绩略低，但进校后无论从平均学分绩点、转专业和修读双专业、奖学金及综合荣誉获得、入党、心理健康等指标来看，均优于普通考生。
作为“三位一体”的幸运儿，张杰艳已顺利保研，即将迈入中国政法大学读书。在校期间，她是国家级创新创业项目的主持人、省新苗人才计划项目主持人，获得了省职业规划大赛三等奖等数十项荣誉。
“我周围通过‘三位一体’入学的同学都是很愿意在各个领域展现自己实力的，即便是比较文静内向的女生，也不愿放过机会。”张杰艳谦虚地说，自己不是最优秀的，但她相信大家身上的这股原动力，来自中学阶段善于思考、全面发展的习惯。
如果没有“三位一体”综合评价招生，当年成绩忽上忽下的楼柯辰，未必能如愿进入浙江工业大学，更不会成为学校计算机科学技术学院的辅导员。毫不夸张地说，作为浙江省第一届“三位一体”考生，“三位一体”改变了他的成长轨迹。
“其实，在浙工大里，很多‘三位一体’生都在努力提升自己，提高学习成绩，积极参加社团、比赛等，全部都没有落下。”这些年，楼柯辰也作为工作人员，连续4年参与学校“三位一体”招生工作。他慢慢发现，年轻学子们一届比一届优秀，“现在他们不是‘弥补’高考成绩的不足，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展现自己，显得更加自信。”
素质养成无捷径
考场外，家长期盼公平透明
“三位一体”报考的火爆，催生了一批培训机构，家长不惜重金送孩子进行“应试突击”。
培训能提升综合素养吗？
许伟通表示，“高校不建议培训”。“综合素质的养成不能只靠短期培训，而是长期累积的过程，比如阅读面、参与过的社会活动、应变能力，这些都不是临时突击能达到的。”他说，考官们其实能敏锐察觉到这些培训痕迹明显的学生，他们在面试中并没有太多优势，“更何况，考题往往没有标准答案，就看平时积累。”
在今年的采访中，不少学生都提到，面试更像是“个性化”量身定制的对话。更多的时候，考官像是在和年轻人拉家常。有考生说，老师为了让他缓解紧张，要求他先讲个笑话。
开放的考题、看似随意的发问，其实不仅考学生，也考考官。“怎么样的交流能全方位了解考生？这也是对我们的考验。”考官们表示，因为每位考生面试时间有限，要在短时间内全面了解、客观打分，也很有难度。
随着“三位一体”招生的热度越来越高，面试过程是否公正、面试考官的素质等，引发广泛关注。
记者了解到，尽管招生流程已经趋于稳定，但浙江各高校每年都会做一些改进，尽最大努力保证综合素质测试的公平、公正。
在面试过程中，为确保考试的公平公正，许多高校都采取“双盲制”。考官与考生随机抽签确定考场或分组，考生将考号标签贴在身上，面试过程中不得自我介绍，考官只能依照考号进行评分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今年浙工大、中量大、浙中医大等多所高校都对考区进行了全封闭式管理，考生以及工作人员进入考区内，须经过专业第三方安检公司安检、身份证核查后，方可进入。考生面试结束后统一在休息室等候，直到最后一组考生进面试室后再离开。考生走向是单向的，完成面试的考生与未考的考生全程零接触。
还有很多高校设置了人脸识别机器，不仅在考生面试报到环节中使用，在考官审核时也采用了人脸识别系统。近些年，不少省内高校都邀请校外专家、杰出校友、行业精英等资深专家，担任“三位一体”招生面试的考官，“考虑到曾经出现过企业总裁临时来不了、请助手顶替的情况，今年我们通过人脸识别把这种漏洞补上了。”杭州电子科技大学招生办相关工作人员说。
考场外的家长休息区里，好多家长密切注视着屏幕上对考试流程的现场直播。来自台州黄岩的丁先生表示，“学校全程监控和现场直播考试的形式很透明，我们也很放心。”
另外，记者注意到，今年我省高校“三位一体”招生测试取消了中学校长推荐这一环节。有高中校长分析，取消校长推荐，严把资格审核关，便于把那些真正有条件、有需要的考生吸纳进来。之前，面对外界压力，校长往往难以真正自主推荐，最后还是回到成绩比拼，而这又背离了制度设计的初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