访从文故居
吴丽嫦
星星的眼里有了光,黄昏像个慈祥老人依傍着我这个远道来到湘西的异客。我理解黄昏的性格是平静清淡的,也理解星光中智慧的疑惑和内蕴的忧伤。这时,我意识到有个更加慈祥的老人已经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了。于是我看到街树也载着黄昏,像绕城而去的沱江河上的那种翘头翘尾的小船,尽管在平静的水面击起过湘西风情的水花,如今沿途笼罩着的,都是沉重的影子。
我是中午从吉首到凤凰的,进了古气森然的南华门,就急着去拜谒从文故居,我的心在肃穆的感情中跳动,像坐在酉水的小船上。老人家生前,我无缘拜见,死后去看看先生的家。不过,我估计旧居不过是旧居,因为从文先生有过名气却从来不曾荣耀过,生前如此,身后如果连个旧居也让人纪念,未必是合乎他的意愿。但旧居毕竟落在他家乡的本土上,也是不会湮没的。
很快走到一个广场,正犹豫着,举视之下,是个文化馆,好像冥冥中从文先生在指引我这个异乡来客。他的笔墨是那般亲切,现在我感到他的灵魂更亲切!不过我在附近走了几个来回,不见有从文旧居的任何指示性标志。不必等了,我意会到从文旧居不会在热闹宽敞的地带,一定在那些青石板小巷子里,可是在哪条巷子里呢?每条巷子都是那么窄,且又是那么幽深,我踌躇了。
看沿街有许多缠着高高头巾、身穿花边衣裤的苗族姑娘摆着地瓜摊,地瓜白白嫩嫩,苗女笑容盈盈,这些正是沈先生的同胞。先生曾为她们先辈多厄的生活付出过温爱的悲悯的笔墨,我想她们一定会知道自己的作家。我趁机一一打听,她们遗憾地向我摇头。
这叫我这个陌生客怎么办?我荡到一座桥头,好风景呀,这是少年从文游水戏水过的沱江河边,黄昏中的沱江,传来异常欢快的捣衣声,好似依旧的乡音,又似平添的新谣。在从文小说散文中早已见识过的吊脚楼,果然和几度梦见过的模样一样,它的迷人,和从文先生描写的迷人,同样令我沉醉。吊脚楼是古老神秘得猜不透的,还会有第二个人再来那样深情地写它吗?也许会有,但再也难以和从文先生的笔一样了。历史就是这样,不可能重复而顶多能相似。历史可贵的悲哀永远要子孙来负担,大概这些街树和我想的一样,才这般把它的幽思染成团团的疑虑和乡愁,投满了凤凰城的街道。
我不能让无谓的焦急来煞我心头的风景,便在一家裁缝铺前站定。哦!好美的苗族服饰!看上去年轻的凤凰妹子是我的汉族同胞,手上拿着一本什么书,我便高兴起来,向闹中取静、孜孜阅卷的她敬意地叩问。她很有礼貌,连声说抱歉。
我突感人地生疏起来,便走下桥头石阶,迎面走来一位背背篓的老翁,好像从深深的青石板巷口突然走出的,特别是天刚下过雨,老人古风犹存,穿着古老的钉鞋,这使我深信,他是青石板小巷里生活的人物。沈从文这样写到过石板巷:“落雨就得穿钉鞋,……半夜时有人从街巷里过身,钉鞋声音实在好听。”我不能多想,天色不早了,真有些急,不先行礼就先问:“请教沈从文故居在哪里?”老人尚耳聪目明,却也说不上来。
凤凰是小城,中外闻名的大作家为何轰动不了这座小城?
我不得不想起小朋友了,记得先生的母校是文昌阁小学。到了南门外的南华山麓,这座学校隐在郁郁复葱葱的自然境界里,已到放学的时候了,我抓住了最后离校的几个小朋友中的一个女孩,她却知道,很高兴地要为我带路。这太使我欣慰了。这只小凤凰领我飞到了原来我到过的广场文化馆前面。广场很有几分情意,向从文旧居所在的石板小巷敞开了胸怀。
传说凤凰是不死的,死了还会复生。从文先生还活在小学生的心里。那不是么?只要登上文昌阁小学整齐的石阶,再穿过蓊郁青翠的林荫,沈从文捐稿费修建起来的藏书楼不就是凤雏栖息的梧桐吗?
多么不容易啊,我终于看到了“沈从文旧居”。我想,再下去便是凤凰复活的时候了!
(有删改)
1.请指出第一段环境描写在文中的作用。(3分)
答:
2.文章四~七段作者写到苗女、凤凰妹子、老翁,有何用意?(4分)
答:
3.作者说:“凤凰是小城,中外闻名的大作家为何轰动不了这座小城?”这引发你哪几个方面的思考?(5分)
答: